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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内战燃到旧金山

10/21/2025

作者:詹涓
封面图源:KQED

上周,川普在多个场合反复提到要向旧金山派遣国民警卫队。10月15日,他在白宫与联邦调查局局长卡什·帕特尔(Kash Patel)会面时,首次把旧金山列为下一个目标城市。他说旧金山“一片混乱”,并指示官员研究联邦干预方案。10月19日,川普在福克斯新闻中说:“旧金山曾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但15年前,它走偏了,变得太‘觉醒’了。”他还说:“我认为旧金山的人想要我们进去。我们要去旧金山,让它重新伟大。”川普强调,他可以援引《反叛乱法》(Insurrection Act),声称这是“毋庸置疑的权力”。他说,大约一半的总统都用过这项法律。但根据历史记录,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的总统真正援引过它。

川普的表态立刻引发旧金山官员强烈反弹。加州州长加文·纽森(Gavin Newsom)在X上写道:“事实核查:没人想要你来。你会毁掉美国最伟大的城市之一。”旧金山州参议员斯科特·维纳(Scott Wiener)也表示:“旧金山既不需要也不想要川普的私人军队在我们街上。我们不需要威权镇压。底线:滚出旧金山。”

在刚刚过去的这个周末,全美爆发了大规模“No Kings”抗议活动,这也成为了川普打算派遣国民警卫队的理由。数百万美国人走上街头,反对川普的威权主义倾向。川普回应这些抗议时,在X上分享了一个AI生成的视频,将自己描绘成“国王川普”,驾驶战斗机向示威者倾倒粪便状污物。许多评论人士忧心忡忡,他们认为川普向旧金山派遣国民警卫队,已经不再是“是否可行(if)”的问题,而是“何时开始(when)”的问题;而且一旦市民与军队发生或大或小的冲突,都有可能成为川普进一步攫取权力的借口。

其他城市派兵实录

川普已经在多个民主党主导的城市部署国民警卫队。这些行动通常以保护联邦财产或应对抗议为由,但引发了广泛争议和抗议,并且受到了法律挑战。以下是主要城市的案件进展:

城市部署情况法庭裁定当前进展
洛杉矶联邦化加州国民警卫队违反《集团从军法》,部队充当警察上诉中
波特兰派200名俄勒冈国民警卫队保护ICE设施临时禁止令,抗议和平无叛乱证据上诉中
芝加哥联邦化300名伊利诺伊国民警卫队维持禁止部分,抗议不构成叛乱危险最高法院待审
孟菲斯当地州长同意,部队仅支持角色七名官员起诉,称违州宪法诉讼中

洛杉矶是第一个目标。6月,当地示威者对移民与海关执法局(ICE)的突击行动采取抗议活动,这些抗议大体上和平,但川普谎称洛杉矶“被战争摧毁”,联邦化加州国民警卫队,派2000至4000名士兵和700名海军陆战队成员进驻。部署引发了更大的抗议,联邦法官后来裁定部队充当了警察角色,因此部署违法。

华盛顿特区是另一个重点。川普8月签署行政令,在华盛顿特区宣布犯罪紧急状态。部署超过2200名国民警卫队成员。今天(10月20日)警卫队已撤出首都。部队不直接执法,主要巡逻公园、地铁站和社区;此外还提供后勤支持,如清除涂鸦、清理垃圾和拆除无家可归者营地。白宫大肆宣扬政绩,称与2024年同期相比,总犯罪下降17%,凶杀案下降50%等。但批评者质疑真实效果。犯罪分析师杰夫·阿舍(Jeff Asher)对《国会山报》(The Hill)表示,需要多个月份的累积数据才能评估影响。因为2024年华府暴力犯罪已降至30年低点,2025上半年继续下降,目前的犯罪率下降与这种趋势相符。

波特兰的行动从9月28日启动。川普派200名俄勒冈国民警卫队成员,理由是保护联邦移民设施,并称抗议活动导致该市“饱受战争蹂躏”。州长蒂娜·科特克(Tina Kotek)和100多名地方领导人反对,称抗议“基本和平”。今天(10月20日),位于旧金山的美国第九巡回上诉法院以2比1的投票结果推翻了法官的判决。裁决书称,波特兰针对ICE的抗议活动中发生了零星暴力事件,足以触发总统将国民警卫队联邦化的权力。不过,这项裁决不太可能成为波特兰部署争议的最终定论。除了俄勒冈州和波特兰市请求第九巡回法院法官进行更广泛的听证外,俄勒冈联邦地区法院法官卡琳·J·伊默古特(Karin J. Immergut)还安排于10月29日对俄勒冈州和波特兰市提起的诉讼进行全面审理。

波特兰的一些示威者穿着非常“软萌”的讽刺服装。来源:Getty

芝加哥的部署于10月4日开始。川普联邦化300至500名伊利诺伊国民警卫队成员。理由是保护ICE设施,应对移民执法抗议和周末枪击事件。州长JB·普里茨克(JB Pritzker)反对,称这是“违宪入侵”。法院听证会将于本周三举行。

这些例子显示,川普的部署多针对民主党城市,借口移民抗议或犯罪,但实际引发法律挑战,并进一步激化全国抗议浪潮。

出兵原因不止治安

川普多次批评旧金山治安“失控”,称它是“民主党城市的灾难”。但警方数据和独立报道显示,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旧金山警察局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所有类别犯罪报告继续下降。这是在2024年创下历史性低点后的延续。旧金山预计今年凶杀案数量将创70多年来最低纪录。截至目前,只有22起凶杀案。如果按当前趋势,年底可能只有约27起。这将是自1954年以来最低水平。

根据主要城市警察局长协会(Major Cities Chiefs Association)的数据,与2019年相比,旧金山凶杀案下降45%,抢劫案下降40%。其他犯罪类别也在下降:袭击案减少14%,强奸案减少16.5%,抢劫案减少23%,入室盗窃减少28%,偷窃(包括汽车盗窃)减少22.5%。这些下降与全国趋势一致。许多美国城市在疫情期间暴力犯罪高峰后,也出现了类似回落。犯罪分析师阿舍表示,这种下降主要得益于警力恢复、社区项目加强和疫情后社会稳定。

旧金山市长罗伟(Daniel Lurie)在10月17日的新闻发布会上说:“自1月以来,我一直说公共安全是我的首要任务。过去九个月,我们重建了公共安全机构,加强了部门协调,还战略部署了技术。这些措施正在奏效。”他指出,全市犯罪下降30%,联合广场犯罪下降40%,汽车盗窃创22年低点,凶杀案创70年低点。地方检察官谢安宜(Brooke Jenkins)也说,城市领导层“已经控制住了这个问题”。她批评联邦部队的想法是“强加给社区的资源”。

市长罗伟在今年6月的一场新闻发布会上。图源:KQED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亿万富翁支持联邦干预。马斯克和投资者戴维·萨克斯(David Sacks)赞成派联邦部队进驻。Salesforce首席执行官马克·贝尼奥夫(Marc Benioff)最初在《纽约时报》采访中表示支持。他说:“我们没有足够的警察。如果他们能当警察,我全力支持。”但在引发争议后,他于10月17日在X上道歉:“在听取旧金山同胞和当地官员意见后,尤其在我们历史上最大最安全的Dreamforce大会之后,我不认为需要国民警卫队来处理旧金山的安全问题。我的早期评论是出于对活动的过度谨慎,我真诚道歉。”贝尼奥夫还承诺捐赠100万美元,用于增加新警察的招聘奖金。

然而,川普派兵的理由不止于治安。川普将希望派遣国民警卫队进驻的城市描述为“激进左翼运动”的温床,并批评“假政客”不重视安全。周末的“No Kings”抗议进一步暴露了川普的政治动机。这些抗议反对川普的威权行为,包括军事部署城市。而川普的回应旨在转移注意力,同时威胁要援引《反叛乱法》来压制异议。川普在空军一号上对记者表示:“大家都同意你可以援引它,就没有法庭案件了,什么都没有了。”这番话似乎暗示,川普计划通过军事干预,针对政治反对势力;而且他似乎认为《叛乱法》等同于戒严令,正常的正当程序不适用,法院也无法干预滥用权力的行为。

旧金山这次可能不同

川普声称,他有“毋庸置疑的权力”援引《反叛乱法》部署部队到旧金山——这是他在派遣部队进入多个城市时,第一次威胁要使用该法。这项法律是19世纪初的一系列法规集合。它允许总统在极端情况下,使用正规军或联邦化的国民警卫队压制叛乱或国内暴力。触发条件非常宽泛。只要总统认为有“阻碍”、“组合”或“集会”使法律无法执行,就可以“采取他认为必要的措施”。但它必须符合《集团从军法》(Posse Comitatus Act)。这项法律禁止联邦部队充当地方警察,除非获得国会明确授权。

他援引《反叛乱法》的威胁也令人们认为,出兵旧金山的威胁很可能成为现实,因为这部法律非常宽泛,导致旧金山地方政府的政治和法律胜算可能更小。

在波特兰和芝加哥,川普并未援引反叛乱法,法院的禁止令确实让部队收兵:在波特兰,法官两次阻挡,部队未进城;芝加哥法官下了14天禁止令,称联邦部队不可充当部队警察,部队被撤回。但一旦援引反叛乱法,从法律上讲,川普就有权单方面援引该法,决定“叛乱”存在。

该法不要求州同意,总统就可以使用其他州的部队或正规军。纽森可以起诉,寻求临时禁止令拒绝联邦化本州部队。法院通常会尊重总统判断,但如果判定总统明显“脱离事实”,裁定部署并未基于真实危机,仍然可以干预。但即使能在加州高院打赢官司,打到倾向保守的最高法院就不那么乐观了。

旧金山居民最担心的问题是:如果法院判决川普无权派兵,而他非得派,会怎么办,难道要内战吗?总体上,如果川普无视裁定,可能引发弹劾或进一步诉讼:军事官员可能拒绝非法命令;国会理应弹劾,不过在共和党控制下,这么做的难度很大;最关键的是,它将造成宪法危机,破坏三权分立。

出兵后果远超治安控制

川普的部署尝试暴露了《反叛乱法》的风险。它赋予总统宽泛权力,却缺乏国会监督和严格司法审查。《纽约时报》一篇评论指出,这项法律基于过时标准。允许总统“他认为必要”使用军队。可能超出保护联邦财产,扩展到任何国内执法,甚至干预选举。

川普2020年曾讨论援引戒严法(Martial Law)推翻选举结果。现在,如果援引《反叛乱法》,他可能用军队处理所谓“选举欺诈”。例如,3月的一项行政令考虑联邦接管选举,以纠正“欺诈、错误或嫌疑”。这样一来,军队进驻投票站,压制异议的选举操纵,也就不难想象了。

如果不改革,可能带来严重后果。军队与公民冲突可能升级。更具体地说,派军队进城很可能激怒原本和平的民众,导致更多抗议爆发。川普则可能以此为借口,进一步扩大部署规模,声称需要“恢复秩序”。这种循环会让局势恶化:从少数抗议变成大规模冲突,提供更多理由攫取权力,如延长紧急状态或限制公民权利。这严重威胁美国的治安,因为军事化可能制造而不是解决混乱。

同时,这会侵蚀民主基础,让总统权力过度集中。美国进步中心(Center for American Progress)分析,川普前100天已建立“帝国式总统制”,威胁关键法律和宪法规矩。《威权主义手册2025》(The Authoritarian Playbook for 2025)指出,川普的特赦计划进一步扩大行政权力,针对边缘群体,煽动暴力。

甚至连部分保守派都表达了担心。俄克拉荷马州长凯文·斯蒂特(Kevin Stitt)说,跨州部署违反“州权”。如果伊利诺伊州长派兵到俄克拉荷马,“当地人会疯掉”。问题是,已经没有多少力量来制衡总统权力了。

参考资料:

https://www.cnn.com/2025/10/20/us/trump-san-francisco-national-guard-legal-battle-hnk

https://www.theguardian.com/us-news/2025/oct/20/trump-san-francisco-troops

https://www.cnbc.com/2025/10/17/benioff-trump-national-guard-sf.html

https://www.kqed.org/news/12060033/trump-calls-out-san-francisco-as-next-target-for-national-guard-deployment

https://www.kqed.org/news/12058130/san-francisco-officials-respond-to-trump-telling-us-generals-were-under-invasion-from-within

https://sfist.com/2025/10/15/as-trump-decries-crime-in-san-francisco-city-is-poised-for-lowest-homicic

https://thehill.com/opinion/white-house/5559516-trump-dc-crime-national-guard

https://i2i.org/president-trump-the-constitution-and-the-national-guard-cases/

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wy9z7yg2n7o

https://www.factcheck.org/2025/10/qa-on-trumps-attempt-to-deploy-national-guard-to-portland-and-chicago/

https://www.scotusblog.com/2025/10/trump-asks-supreme-court-to-allow-deployment-of-national-guard-in-illinois/

https://www.commondreams.org/news/trump-no-kings-insurrection

https://www.nytimes.com/2025/10/18/opinion/trump-insurrection-act.html

https://www.jurist.org/features/2025/10/20/explainer-does-trump-have-unquestioned-power-to-deploy-troops-to-us-cities-under-the-insurrection-act

https://www.npr.org/2025/10/10/nx-s1-5567177/national-guard-map-chicago-california-oregon

https://en.wikipedia.org/wiki/2025_deployment_of_federal_forces_in_the_United_States

https://www.brennancenter.org/our-work/research-reports/insurrection-act-explained

https://www.americanprogress.org/article/trumps-first-100-days-creating-an-imperial-presidency-that-harms-americans

https://www.authoritarianplaybook2025.org/what-we-can-expect-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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