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拜登最终放弃竞选连后,MAGA的忠实粉丝们很快就把矛头对准了副总统贺锦丽,右翼媒体和社交媒体出现了大量关于她的资格和背景的虚假说法。其中一些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现,而另一些则是在近期拜登面临退出的政治阻力越来越大后,才开始浮出水面。随着贺锦丽近几天获得了大量捐款,攻击的势头有增无减。
他们声称因为她没有生孩子,因此她不够格当总统;给她贴上DEI(多元化、平等和包容)任命的标签;甚至声称她不是纯正的黑人,因为她快200年前的祖上可以溯及到奴隶主——简单反问一下,如果要对贺锦丽追溯到19世纪的祖宗,那么,保守派对川普父亲1927年参加三K党骚乱的历史又该如何评说?
媒体和虚假信息专家说,右翼还没有找到一种集中的叙事方式来诋毁贺锦丽。基本上,它们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看看泼哪种脏水有用。
达特茅斯学院(Dartmouth College)研究阴谋论、政治传播和媒体的政治学家布伦丹·尼汉(Brendan Nyhan)对Slate说,贺锦丽最近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攻击,其中一些显然是实验性的。尼汉说,一些右翼把她描绘成“某种自由主义大阴谋的一部分”,多年来处心积虑想要登上总统之位。还有人说她太无能了,什么都做不了。这些说法相互矛盾,跟一会儿攻击拜登设计了诸如暗杀川普,一会儿又攻击他“老年痴呆”如出一辙。
最近,对贺锦丽的攻击几乎都是种族主义和性别歧视的谩骂,甚至连共和党内部的一些领袖和右翼学者都已经坐立不安,恳请川普和其支持者将重点聚焦在政策而不是人身攻击上。但右翼宣传机器一旦开启,恐怕很难找到关闭的按钮。
攻击贺锦丽没有孩子,因此没有同理心
来看这个集大成者的谣言,指控有三:有关贺锦丽短暂约会已与妻子分居十余年的加州前市长的说法,我们已经驳斥过,不再赘述。来看另外两条:她无子女但支持堕胎(原帖貌似悲悯地谈到了堕胎的副作用,但避而不谈违背女性本人的意愿,强迫其生育将承受的健康、心理、家庭和经济问题);她是奴隶主的后代,所以不“根正苗红”。
同样有关贺锦丽没有亲生子女的说法,最近在保守派中非常集中。贺锦丽没有亲生孩子,但她在2014年与道格·埃姆霍夫结婚,成为了两个孩子的继母。
曾参与德桑蒂斯总统竞选活动的保守派律师威尔·张伯伦(Will Chamberlain)在X上发帖称,“贺锦丽不应该当总统的真正简单、未被充分讨论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孩子”。他进一步写道:“父母和家庭的担忧对她来说永远是抽象的”。
极右翼网红劳拉·鲁默(Laura Loomer)说:“一个没有亲生孩子的女人,不应该被允许在白宫为你们的孩子的命运做出决定。”鲁默还抨击了哈里斯对生殖正义的热情,嘲笑道:“共和党人需要问问,为什么一个没有自己孩子、子宫伤痕斑斑的女人如此痴迷于想要杀死你的孩子。”
首先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如果贺锦丽当选,她将不会是第一位没有亲生子女的美国总统。在她之前还有其他五位:乔治·华盛顿、詹姆斯·麦迪逊、安德鲁·杰克逊、詹姆斯·波尔克和詹姆斯·布坎南。
此外,这种论调也是对很多想要孩子但无法生育的人的严重伤害,这才是缺乏同理心的极致。
但最关键的是,认为一个人只有生儿育女,才可能拥有同理心、责任感和对国家人民的关爱和理性,这是严重的逻辑错误。有孩子但作恶的人不计其数,心怀大爱但一辈子没有生育的例子也不胜枚举。
这种对婚育史的攻击不是右翼的新伎俩。尽管在拜登执政期间,共和党努力推翻了包括带薪家庭假和低价高质量儿童保育在内的联邦立法,但共和党坚称自己才是亲家庭政党,并将民主党描绘成“没有孩子的爱猫女人”政党。
当共和党副总统候选人JD·万斯(JD Vance)在2021年竞选参议员时,他告诉福克斯新闻的塔克·卡尔森:
“在这个国家,我们实际上是通过民主党人,通过我们的企业寡头,被一群没有孩子的爱猫女人所统治,她们对自己的生活和自己所做的选择感到痛苦,所以她们想让这个国家的其他人也痛苦。这是一个基本的事实,如果你看看贺锦丽,皮特·布蒂吉格,A.O.C.——民主党的整个未来都被没有孩子的人控制着。我们把我们的国家交给那些与它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这有什么道理可言?”
长期以来万斯声称自己维护美国传统家庭,指责左翼生育率不足。美国的生育率低迷,2023年总生育率降至每名妇女生育1.62个孩子,这是自1930年代政府开始跟踪生育率以来的最低纪录。但万斯和右翼只看到了美国人不愿意生育,却未关注这种下降的原因:它反映了美国人在成家立业时面临经济和社会的多重挑战,年轻人需要将更多的收入用于购房、偿还学生贷款、支付儿童保育和健康保险费用,甚至推迟自己的生育计划以护理家中老人。
这些成本持续走高,如同温水煮青蛙般吞噬中产家庭的可支配收入,与此同时共和党还要阻挠来自联邦政府的救济措施,比如万斯强烈反对美国救援计划(American Rescue Plan)中的儿童保育条款,理由是“女性加入了劳动力大军”,“导致接受托儿服务的孩子不快乐、不健康”。
用履历说话,贺锦丽恰恰可以说是近年来最支持家庭的候选人之一。她是民主党在2022年推动扩大儿童税收抵免的努力的公众形象,这是美国救援计划的一部分。科罗拉多州参议员迈克尔·班纳特(Michael Bennet)赞扬了她对这项政策的承诺,以及她“对我们国家安全和儿童繁荣的奉献”。
相比之下,当CNN的杰克·塔珀(Jake Tapper)在上个月的总统辩论中提出一个关于儿童保育的问题时,川普的回应是一堆词语,比如解雇了一群人,抽干沼泽,以及拜登总统有多糟糕。
在美国,尽管许多没有孩子的人花费了大量的资源来照顾年长的家庭成员,但老年人的照顾经常被排除政策讨论之外。这在未来十年只会成为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因为到2030年,估计有7300万美国人将成为老年人。今年4月,贺锦丽宣布了两项帮助支持美国老年人及其护理人员的规定,其中包括接受联邦资金的养老院的最低人员配备规定和家庭护理人员的工资要求。
至于被保守派攻击的“不生孩子但支持堕胎权”,在贺锦丽的职业生涯中,她一直积极倡导妇女的堕胎自主权,这标志着她对美国妇女健康的关心,这也与美国人的主流民意相一致。
一项又一项研究发现,无法获得堕胎护理会对健康造成深远影响。在堕胎政策严格的州,婴儿和产妇死亡率往往较高。生活在这些州的妇女不太可能去看妇产科,甚至没有能力支付门诊费用。越来越多的医学生表示,堕胎法正在驱使他们放弃在禁止堕胎的州从事医生职业。积极捍卫妇女和婴儿健康,不正是保护美国家庭的现在和将来吗?
民意调查显示,大多数美国人支持堕胎。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4月份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63%的美国人认为堕胎在所有或大多数情况下都应该是合法的,这比2021年上升了四个百分点。值得注意的是,三分之二的温和派共和党人也表示支持堕胎权。
包括《纽约邮报》这样的右翼媒体正在重提贺锦丽与牙买加奴隶主的关系,再次攻击她的种族。自从贺锦丽宣布竞选总统以来,右翼媒体人物就荒谬地利用贺锦丽的血统来质疑她的种族,其中一人指责她“假装自己是黑人”。华人川粉忙不迭地跟着传播谣言,希望减少她在黑人选民中的支持率。
贺锦丽的父亲、经济学家、退休教授唐纳德·哈里斯(Donald Harris)在2019年发表于《牙买加环球报》的一篇文章中写道,他们的祖先可以追溯到19世纪牙买加的奴隶主汉密尔顿·布朗(Hamilton Brown)。据路透社报道,布朗是爱尔兰人,约1795年来到牙买加,1843年去世。
事实核查网站Snopes和PolitiFact分别对唐纳德·哈里斯的说法进行了调查,但都无法证实他祖上与布朗的关系。更何况这么一位遥远的无法证实的祖先,跟贺锦丽已经隔出了快200年。
然而,两项调查都指出,如果贺锦丽是奴隶主的后代,那么她也有可能是奴隶的后代。Snopes称:“有充分的证据表明,加勒比地区的英国和爱尔兰奴隶主经常强奸和与女奴发生非法性行为,导致许多混血的‘私生子’。”而《大西洋月刊》的一篇文章指出,在美国也同样如此,绝大多数非裔美国人的祖先都是白人男性,这主要是因为白人男性奴隶主强奸了黑人女性奴隶。2020年的一项研究发现,被带到美洲的非洲奴隶中,只有大约三分之一是妇女和女孩,但她们传给今天黑人的DNA是非洲男性的近两倍。原因是“奴隶主强奸了被奴役的非洲妇女”。
因此,即使贺锦丽七代以前的祖先是奴隶主(无法证实),但她仍然是一名美国黑人妇女。
但有据可查的是,川普的父亲参加过三K党骚乱。1927年阵亡将士纪念日,纽约爆发了由意大利法西斯运动和三K党同情者领导的斗殴事件。在布朗克斯发生的法西斯斗殴中,两名意大利男子被打死。在皇后区,1000名身着白袍的三K党人在牙买加街区游行,最终引发了一场全面斗殴,7名男子被捕。
其中一名被捕者是家住牙买加德文郡路175-24号的弗雷德·川普。此人正是唐纳德·川普的父亲。
多年来,右翼媒体一直称贺锦丽“因为她的族裔和性别而得到更优厚的待遇”,《纽约邮报》最近的一篇专栏文章宣称她将成为一名“DEI总统”,这句话迅速在保守派媒体生态系统中传播。但如果贺锦丽是DEI候选人,万斯也是。
万斯的整个商业和政治生涯都源自他塑造的身份:他出生在苏格兰/爱尔兰血统的“乡巴佬”家庭,在贫困中长大,母亲是吸毒成瘾的单身母亲。克服这些逆境是他个人叙事的核心。如果他来自中产阶级家庭,他的崛起就不会如此引人注目。但没有人认为万斯成为共和党候选人是身份政治的结果,也没有人认为万斯从某种政治形式的平权行动中受益。
劳工历史学家加布里埃尔·维南特(Gabriel Winant)在耶鲁大学期间与万斯有过交集,他去年写过一篇关于万斯的文章:“如果你在精英大学待的时间够长,你就会发现这是一种类型:来自WASP(白人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精英之外的保守白人,他们将自己定位为受迫害的少数群体,并因此获得奖励。虽然万斯在耶鲁无疑感到格格不入,但精英大学喜欢像他这样有前途的保守派年轻人。”
白人男子因为身份的某些特殊部分而获得优待,这非常常见。然而,这些人并没有被贴上DEI雇佣的标签。人们并不担心他们的白人男性外科医生、飞行员或总统是DEI雇佣,尽管他可能因为是一位富有校友的儿子,或者因为碰巧来自一个历史上精英高等教育机会缺乏的州,因而获得了精英大学的录取名额。那么,为什么人们一看到一位少数族裔女性,就会认定她们不够资格,取得如今的成就肯定是缘自对她们的照顾?
众议院共和党领导人周二警告他们的党团会议,要远离基于贺锦丽的种族和性别的攻击,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早上,几位福克斯节目主持人也发出了同样的警告。
“前总统川普的重点应该放在经济和边境问题上,”福克斯新闻主持人劳拉·英格拉姆(Laura Ingraham)在她的晚间节目中说。“在我看来,要坚持问实际问题。远离人身攻击。”
《福克斯与朋友》的联合主持人劳伦斯·琼斯(Lawrence Jones)在周三早上建议批评人士不要理会“DEI的东西”。
但这些温和的劝告不太可能产生太大影响。几十年来,右翼的宣传机器通过利用偏见、文化战争攻击和煽动性的阴谋论来扩大受众,其影响力不断增强,导致大量华人群体也受到了这些声音的影响。现在有些人正试图找到关闭开关,但恐怕为时已晚。
参考资料:
https://www.wsj.com/articles/bidens-daycare-plan-is-bad-for-families-11620078804
https://www.snopes.com/fact-check/kamala-harris-ancestor-slaves
https://www.politifact.com/article/2020/aug/14/looking-claims-kamala-harris-descendant-slave-ow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