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遇刺事件后的假新闻防范指南：借鉴巴西类似事件的8个教训

作者：Cristina Tardaguila，夸克拉

封面图源：路透社

前言：美国前总统川普于当地时间周六晚间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场集会上遇刺，其右耳受伤，所幸性命无虞，已于周一出席在威斯康星州举办的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政治候选人遇刺并不鲜见，尤其是在美国发生时更引人注目。事件发生后，各种说法沸沸扬扬，阴谋论更是甚嚣尘上。我们在前文中为大家带来了事件的准确报道和进展更新，敬请继续关注。

目前，事件仍在发展，请耐心等待更多线索和进一步的消息，不要冲动转发或轻信无来源的信息。

作为虚假信息防御联盟(Disinformation Defense League)的成员组织之一，美洲数字化民主研究所(Digital Democracy Institute of the Americas, DDIA)以巴西总统候选人遇刺一案以及其后的错误信息传播为例，向伙伴组织提供了指南《从政治候选人遇刺后的虚假信息传播中学到的八个教训》。这份指南报告由DDIA的研究员Cristina Tardaguila撰写，共有八点，旨在利用此前巴西总统遇刺事件中吸取的经验教训，帮助对抗虚假信息的伙伴组织了解对错误信息进行潜在报道和作出最佳反应。我们补充了事件背景、进行了编译，并提供了一些中文媒体生态的例子，以供参考，帮助大家在信息过载的热点事件后保持冷静和独立思考。

背景：巴西前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Jair Bolsonaro)在总统竞选期间的2018年9月遇刺，伤势严重，几乎致命，在接受紧急手术后状态逐渐稳定。一个月后他在总统选举首轮投票中的票超过四成；在次轮投票中以过半票数击败对手，当选巴西总统，成为巴西在1985年恢复文人统治后首位由直选产生的右翼总统。博索纳罗在2019年至2023年间担任第38任巴西总统，他的观点和言论被描述为极右翼和民粹主义，是位颇具争议的政治家。博索纳罗是美国前总统川普的公开崇拜者，加上其煽动性言论的声誉以及在社交媒体上的表现与川普多有相似，博索纳罗亦被称为“巴西川普”或“热带地区的川普”。

博索纳罗在2018年总统竞选期间就是充满争议的候选人，有人鼎力支持，有人全力抨击。在博索纳罗被刺伤后，许多人认为刺伤事件很可能会扩大他的领先优势，比如让心中还未有决定的选民认定博索纳罗是他们要找的人。虽然博索纳罗在竞选中领先，但在袭击前的民调显示，他的支持率远低于决胜局所需的50%：以22%的选民支持率领先，最接近他的竞争对手则以12%的支持率并列；而有38%的选民举棋不定，没有选择任何候选人。

袭击嫌疑人被认定为有精神问题的左翼人士，让博索纳罗的追随者更坚定了他们对阴谋论的猜测。当时正在竞选公职的博索纳罗的儿子弗拉维奥(Flávio Bolsonaro)在社交媒体上发布视频声称嫌疑人“不是单独行动的，并不像媒体报道的那样：“疯了，似乎是非常有预谋的”。

经验教训之一：需要警惕和反击受伤的候选人“已经赢得”选举的说法。这种观点的深入渗透可能会导致选民脱离选举，或降低投票率。

• 预计对“川普已经赢得总统大选”叙事的支持会有所上升。这种观点甚至可能在民主党人中流行，影响选举士气，还会主张个人选票“无关紧要”的论调。并可能会导致政治参与度降低和投票率下降的情况出现。
• 在巴西，民意调查和网络言论相互促进，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即数字显示支持率上升的时刻导致支持率上升的言论，而支持率上升的言论又反过来影响数字等。尤其是如果即将进行的民调显示某位候选人的人气飙升，支持率提高，那么川普“已经获胜”的说法很可能会达到顶峰。尽量避免乘人之危。

DDIA希望报道能强调，美国总统大选的最终结果要到11月才会揭晓。川普的支持率也许会上升，但民调数字只是此时此刻的一个缩影，无法预测未来。

经验教训之二：注意事件的情绪影响，不要淡化政治暴力行为带来的负面情绪。

• 暴力是一种巨大的刺激因素，也是一种巨大的挫伤士气的因素。如果持续接触暴力言论和图像的话，一些选民可能会被激怒，而另一些选民则可能会退缩，不再参与政治和选举。
• 注意暴力图像和视频的传播，因为这类内容可能会导致选民的消沉和疏远。

DDIA希望媒体或自媒体报道能明确暴力事件对公众情绪的潜在影响，不要轻描淡写。并积极传播有助于人们克服恐惧或惊慌的内容，这对于不确定和未决定的人群以及通常不评论新闻、不打开链接、不分享图片或不参与选举讨论的人群尤为重要。读者在消费暴力内容时也需要注意这些内容是否对自己的情绪产生负面影响。

经验教训之三：警惕对同情心的呼吁被用来保护总统候选人免受审查。

• 未来几周，对川普这位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批评可能会被诬陷为不人道或对他及其家人的不尊重。
• 与巴西的博索纳罗不同，川普没有住院，也不需要做手术，但预计他的支持者会广泛而毫无保留地要求（也许过分地）尊重受害者。

DDIA建议报道在适当时候跟进有关川普健康状况的最新消息，明确表示该候选人并无大碍。但必须根据其言论和政策对其作为总统候选人的身份进行全面客观的评估。

我们提醒读者，遭遇袭击是不幸的事件，任何情况下都不应该容忍暴力。然而，候选人是否受伤与其资质无直接关系。一名候选人不会因为“负伤”而自动变得称职，我们应该以候选人的言行表现及政策理念来理性评估其是否称职。

经验教训之四：警惕那些将目标政治候选人描绘成注定会赢得选举的宗教言论。

• 在川普遇袭后的头24小时内，美国社交媒体和流行信息应用程序上的用户充斥着各种图片、视频和信息图表，展示川普是如何“侥幸”逃脱7月13日在宾夕法尼亚州遇害的。这类内容通常会引起宗教反应。关于他被上帝拯救的评论已经屡见不鲜，而且预计会越来越流行，为共和党人注定连任并拯救国家的观点铺平了道路。

DDIA建议报道要遵循和参考宗教实体和组织的官方立场。2018年，涉及教皇和博索纳罗的虚假言论在巴西屡见不鲜。

经验教训之五：做好准备，应对调查人员在调查事件时“泄漏”的虚假文件

• 7月14日（周日），拜登总统宣布成立一个专案组，负责调查川普遇刺事件。据称“从调查中泄露”的虚假文件可能会在未来几周内在社交媒体上泛滥，就像有关“深层政府”参与刺杀的阴谋论一样。
• 类似脱口秀的社交媒体频道的大V、专家或主持人在与粉丝交流时，可能会经常以“真相揭露者”的口吻出现。可能会深入调查特别小组成员的过去生活，试图揭露可能存在的政治偏见。保持公开透明是关键。

DDIA建议报道密切关注专案组的成立，并增加对任何解释性文件的报道或事实核查，以驳斥有关调查的不实之词。淡化这个专案组是让“川普被强大而不可阻挡的势力盯上”的观点被放大的方式。

我们提醒读者，在接收任何信息之前，务必仔细辨别其来源，并确认是否有详实的证据支持。不应仅凭几句文字或无来源的截图就轻信。特别是在信息充斥的环境下，我们作为信息接收者更应具备良好的分辨能力。同时，建议关注相关部门的官方声明，并通过可信赖的媒体源进行交叉验证。

经验教训之六：在枪手的动机得到官方证实之前，不要假定其动机是政治性的。

• 刺杀川普的枪手叫托马斯·马修·克鲁克斯(Thomas Matthew Crooks)，与试图刺杀时任巴西总统候选人博索纳罗的凶嫌一样，他正在受到公众的关注。从联邦调查局到网民，许多利益相关者都在试图寻找和挖掘克鲁克斯的动机，并想更多地了解他。
• 此时此刻，我们必须谨慎行事，避免假设。例如，克鲁克斯可能并没有攻击川普的政治动机。这种情况并非前所未有。1981年，小约翰·欣克利(John Hinckley Jr.)在1981年试图刺杀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仅仅是为了给演员朱迪·福斯特(Jodi Foster)留下深刻印象。2018年巴西总统候选人遇刺案中，阿德里奥·比斯波(Adelio Bispo)被捕时被认为患有精神疾病，他没有明确的政治理由去攻击博索纳罗。美国联邦调查人员表示（截至 7 月15 日），“他们没有看到任何迹象表明暗杀未遂者的动机是什么”。

虚假信息在信息空白处会趁虚而入。DDIA建议报道避免扩大任何有关枪手的简历、概况或动机的不成熟结论或未经核实的信息，它们只会激化本已动荡的政治对话。

经验教训之七：一些竞选活动可能会被取消，数字沟通可能会被加强。

• 因为川普已经按计划出席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我们没有看到迹象表明他会退出竞选活动。但川普的竞选团队有可能决定取消一些公开活动，以在身体上和政治上保护他，不管是有理由的还是无理由的。
• 2018 年，在被刺伤后，博索纳罗停止举行集会，也没有回国参加与其他总统候选人的电视辩论。如果这种情况发生，让他远离政治活动的决定将被完全框定为公平和可以理解的（尤其是如果川普的民调数字上升的话）。川普的诋毁者会因为批评共和党人可能缺席通常进行民主辩论或讨论的场所而被贴上不近人情和/或不人道的标签。

DDIA建议对网络世界发生的事给予三倍高的关注。如果川普减少任何公开露面的机会，他和团队很可能会利用一切可用渠道加强数字化沟通。请保持关注和警惕。

经验教训之八：避免迎合暗示攻击是川普及其盟友为了政治利益“自导自演”的说法。

• 关于本周六刺杀未遂事件的虚假信息正在右翼受众和左翼受众中传播。在拜登的一些支持者中，有人未经核实就断言川普为了自己的利益策划了这起事件。
• 绝不能轻视政治暴力。不要轻信未经证实的川普事件是“假旗”的猜测。

DDIA建议报道者要在对基于事实的信息进行三重核实之前，避免将读者关注带到未经核实的说法。政治光谱两边的强硬党派人士往往比那些不确定的人更容易看到和相信错误信息。提醒报道者在决定放大什么信息时，要检查内部偏见。我们也鼓励读者果断拒绝未经核实的言论，并避免参与其传播，同时允许自己的初步猜想在获取更多信息后得到修正。

参考资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air_Bolsonaro

https://www.nytimes.com/2018/09/07/world/americas/jair-bolsonaro-brazil-stab.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