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五）：加州出路何在？

作者：Terry

封面图源：jacobin

从之前的系列文章中，我们从微观解决方案到宏观原因，深入了解了加州无家可归问题的成因和现状。那么，加州各级政府机构应对无家可归问题的政策措施是否得当？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加力呢？

五年支出240亿美元，效果如何？

根据媒体CalMatters的报道，随着无家可归者危机的加剧，加州在过去的五个财政年度中史无前例地拨款240亿美元用于解决无家可归者和住房问题。这些资金被分配到9个州级部门的30个防止或减轻无家可归危机的项目中。鉴于项目众多，各有侧重很难详细厘清，我们可以先通过一份最新的审计报告来了解部分项目的效果。

今年4月，加州审计长办公室发布了一份对近年加州在无家可归领域支出的审计报告，报告对加州五个与无家可归相关的项目进行审计后发现，其中有两个项目取得了较好的社会效益，而另外有三个项目因相关数据缺乏，无法评价。

其中取得较好效果的分别是“Homekey”和“Housing Support Program”。

“Homekey”项目主要是与新冠疫情期间的RoomKey项目类似，即由州政府出资将已有的建筑改建为可负担住宅，供无家可归者申请居住。该项目总投入超过36亿美元，目前已完成超过1.5万套住宅的建设，服务了超过16万无家可归者。经过计算，通过该项目平均花费14万美元，即可完成一个单位房屋的建设，比加州平均38至57万美元的建设成本要低很多，具有很好的成本效益。

而“Housing Support Program”则是为面临无家可归风险的家庭，提供一定金额的补助，避免他们失去住房。通过对加州10个县的审计发现，利用该项目，政府只需要每年向每个家庭提供1.2万至2.2万美元，即可避免他们流落街头，而如果一个家庭不幸无家可归，则每年需要消耗超过3.5万美元的纳税人资金来进行救助。因此，该项目也是具备成本效益的。    

然而，审计长办公室的报告指出，对于加州的另外三个项目，State Rental Assistance Program (SRAP)，Homeless Housing, Assistance and Prevention Program (HHAP)和Encampment Resolution Funding (ERF)则因为缺少相关的项目执行成果数据，而无法评估其成本效益。

这一报告反映出目前加州在无家可归项目管理方面还存在不少问题。在这份报告公布后不久，加州众议院即提出了AB2908号法案，旨在要求对州政府拨款的无家可归项目进行更加透明和有效的监管。目前该法案已经推进到加州参议院流程。

未来政策方向

无家可归危机是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尽管加州政府过去五年进行了史无前例的投入，可该州的无家可归者人数在过去五年依然在持续增长，从2017年的13.13万人，增长到2023年的18.14万人，增幅达38%。显然，当下的政策仍然没有扭转加州无家可归危机的现状，本系列此前引用的两份来自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和斯坦福大学的专业报告都提出了一些政策建议，我们整理如下：

继续增加住房开发

• 加州无家可归危机愈演愈烈，最核心的原因还是房屋供应不足，因此斯坦福大学的报告建议可以从以下方面来调整政策，加大加州可负担住房的供给：
• 简化并加快新住房项目的审批程序；
• 简化经济适用房项目的资金申请；
• 扩大允许在商业地产上进行的住宅开发；
• 扩大加州环境质量法（ CEQA） 豁免的使用范围；
• 修订加州环境质量法 （CEQA），取消对无价值案件的自动上诉权，防止索赔人过迟提出问题导致的恶意拖延。

这组建议都是旨在提升新建住房的效率，这一问题在之前的文章中我们也反复提及过，是除了建设成本之外，阻碍加州迅速增加住房供给的最大障碍。

继续投资庇护设施和过渡性住房

• 扩大庇护所容量，包括集中庇护所和非集中庇护所；
• 提高集中庇护所的质量和安全性，取消不必要的规定，如对宠物的限制；
• 在有庇护空间的情况下，应落实 “庇护权”，并执行其他规则，以提升居民的生活质量；
• 加大开发创新型、成本效益高的过渡性住房，如微型住房和模块化住房；
• 推广共享住房，并考虑减少对共享住房的隐性征税。

这一组建议主要聚焦于提升庇护设施的数量与质量，并通过修建低成本过渡性住房，减少无庇护无家可归者的人数。

永久性支持住房

• 永久性支持住房（Permanent supportive housing, PSH）指的是为特殊家庭建设的特殊保障性住房。因为有成员受到健康问题的困扰，如精神疾病或毒瘾，这些家庭会更容易面临无家可归的风险。永久性支持住房除了提供居住外，还配到一定的基本服务。
• 对永久性支持住房的长期效果进行深入研究，了解永久性支持住房对劳动力参与、毒品使用和精神症状的影响。    
• 县政府实地考察永久支持性住房是否有足够的工作人员与客户比例，以及居住在永久支持性住房中的无家可归者是否能及时、充分地治疗他们的精神疾病和毒瘾。

这一组建议关注的是对因健康问题而滑向无家可归状态的家庭的救济。通过加大研究和跟踪，探索和推动适合的支持性政策。

加大精神疾病医疗体系建设

• 增加急诊、亚急性和社区住宿级别的精神病床位，以避免精神病患者过早出院。
• 降低患有精神疾病的无家可归者寻求治疗的门槛，例如缩短入院等待时间，以满足精神疾病患者的需求。
• CARE（社区援助、康复与赋权）法庭是一个仍在发展中的新框架，它有可能提供有用的工具来帮助那些有严重精神健康和药物滥用问题的人。
• 对于那些对自己的疾病缺乏了解或无法自愿接受社区治疗的人，应援引劳拉法（Laura’s Law）来强制他们接受辅助门诊治疗（AOT）令中详细规定的相关治疗。
• 对患有严重精神疾病和严重残疾（即无法满足衣食住行等基本个人需求）的成年人，使用 Lanterman-Petris-Short (LPS) 保护法。该法对强制性收治严重精神病人做出了一系列规定。

这一组建议旨在解决当下精神疾病医疗资源不足的现状，旨在通过对精神疾病患者的帮助，减少因病导致的无家可归。今年三月，加州公投通过了1号提案，将为加州精神疾病医疗体系建设提供超过60亿美元的资金。

药物滥用（毒瘾）治疗

• 在医院内建立成瘾治疗基础设施，以扩大成瘾治疗的可及性；
• 降低无家可归吸毒者寻求治疗的门槛，例如，由于许多无家可归者无法方便地使用电话，因此不需要将打电话作为登记的第一步；
• 增加接受 Medi-Cal 的治疗机构数量，该保险覆盖大多数无家可归者；
• 增加配备戒毒床位和住宿护理的治疗机构数量，以减少等待时间并实现“按需治疗”；
• 适当使用毒品法庭来激励人们接受和完成成瘾治疗；
• 通过执行有关轻微犯罪的法律来提高惩罚力度，避免一些无家可归者利用轻微犯罪来维持吸毒习惯。

这一组建议针对药物成瘾者的帮助与管理，通过提供更多的治疗机会和戒毒项目，辅以一定程度的强制机制来帮助药物成瘾者摆脱毒品。

建立防止无家可归机制

• 试行浅层月度补贴或一次性付款计划。
• 鼓励业主和租户进行调解，以此作为驱逐分流的一种手段。
• 将预防无家可归纳入低收入者接受服务的主流系统。

这组政策建议主要是基于已有的调研与尝试，通过少量投入和机制创新（比如一次性救济或小额月度补助），避免家庭或个人因突然失业等原因滑向的无家可归困境。

打破从监狱到街头的恶性循环

• 降低有刑事司法系统记录者的住房障碍。
• 改善对脱离监禁环境者的重返社会支持。
• 减少对无家可归者的监禁措施。

这组建议主要的目的是帮助因进入监狱而难以重启正常人生的群体，长期在监禁和无家可归的状态中循环对于个人而言是不人道的，对于社会而言也是沉重的负担。    

以上即为专业研究机构调查分析了加州无家可归危机成因后，为加州政府提出的政策建议，其中一部分已经开始实施，还有一些则在立法的过程当中。

对于加州无家可归危机这一极其复杂且日积月累形成的问题，既无法归咎于某个政党的政策失败，也很难通过单一的方式快速解决，好在社会各界已经投入了大量资源致力于解决该问题，相信只要持续投入，假以时日这些流浪街头的人们一定会有回归正常人生的时刻。

参考资料：

https://homelessness.ucsf.edu/our-impact/studies/california-statewide-study-people-experiencing-homelessness

https://siepr.stanford.edu/publications/policy-brief/homelessness-california-causes-and-policy-considerations

https://calmatters.org/housing/homelessness/2024/04/california-homelessness-spending